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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这样吗?
为什么是这样呢?
十多年间郁家三子都未能见到曾隶属于父亲的兵,如今因着北境战事吃紧,却哪怕远隔万水千山,也要立刻叫抚南侯来见了。
周鹤鸣心下沉沉,他给不了自己一个明晰的答案,这实在太不痛快了。
临到了将军府,他已经收敛好心绪,要将抚南侯迎进去,想着天色已晚,姑且接风洗尘早些歇息,凡事明日再议,可那身形单薄的白衣青年下了马,并不愿进去,他望向周鹤鸣,声音温煦地提出想上北城墙看上一看。
“傍晚风大,北境白日里闷热,入了夜很快便要凉。”周鹤鸣没允,解释说,“侯爷若想去,明日再说吧。”
“时节已近小暑,夜里哪儿有那么冷。”郁濯也不让步,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说,“我此举,亦是行兄长所托。”
这话一出口,周鹤鸣就压根儿没法再拒绝。他沉默须臾,着奇宏取了薄披风来,还是领人上了北城墙,在长风里一同望向旷野、大漠和远山,可这浩渺瑰丽天幕下的画卷被灼伤了,其间掺杂着几处焦土,草场上也淋漓些未褪的血色。
有那么一瞬间周鹤鸣忽然觉得庆幸——他庆幸此时共登城楼的不是郁濯,战事没平,朔北十二部踏破了北境的山川,他若带着清雎来,却只让他瞧见满目疮痍的土地,实在非他所愿。
舒啸而过的风为郁濯带来莫格河滩的草屑花香,也带来一点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淙淙流淌的莫格河淌在他眼底,它世代哺育着北境的生灵,最不羁,又最柔情。可郁濯知道这仍非北境最美的时候,十二部的侵扰像是穿迭在草野河山间的墨色蛇蝎,留下刀割般的狰狞。
郁濯怔怔地瞧着,痴痴地想着,他平生头一回被这样广阔的天地拥入怀中,就连悲喜的心绪都被放得无限大。二人沉默之间,他隐隐听见了归家的小调。
——是周鹤鸣曾在豫州时向他哼唱过的那一曲。
他好似被涤荡了,几乎瞬间就爱上了北境,并在此刻彻底理解了周鹤鸣的魂牵梦萦。
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不慎呛进了风,咳嗽间匆忙以广袖半掩住面,衣袂随墨发一同翻飞在浑圆落日的余晖中,像一只晚归的独雁。
他于是又将话咽了回去,在这风里切实感受着自由和被托举。
因而他不知,周鹤鸣方才已经闻声望向了他。
周鹤鸣听见了咳嗽声,想要劝他回去,却陡然发现北境天地间最后的橘红将此人全然笼罩住了,好似焰火的舌芯,舔舐着寸寸眉眼、根根发丝。
他好单薄,看上去快要融化了。
......可这单薄好熟悉,好熟悉,怎么会这般似曾相识?
因为他与郁濯,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么。
周鹤鸣猛然回神,像是被烫着一般——这滚烫不知是心中联想、还是眼前景象。
仓促之间,他连忙收回了眼。
***
今日朝会后,赵经纶自北宫门而去,心腹瞧出了他的不虞,并不敢靠近,只远远随在身后,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赵经纶将手中的红玛瑙珠串拨得很快,碰撞出清泠的细响,却分毫消不掉躁闷的暑意,直至他上了辇轿,看见玉奇已经候在角落里,被那双凉薄浅淡的琉璃目一扫,才迟迟冷静了一点。
“玉奇,”赵经纶喉间滚动,沉郁地唤人,也不管玉奇回不回答,便兀自继续说下去,“下朝时候,他单独召了赵修齐入养心殿,许是想嘉奖他所行调粮一事。”
大梁去年多州遇灾,国库中粮食本就不如往岁多,冬日里允西赈灾又给分了一些,近日朝廷正为北境需粮一事发愁,他的好弟弟倒是反应迅捷,同礼部尚书许博达一起奏请,说是鹭州今年第一批新粮已经入库,许家愿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朝廷,解青州的燃眉之急。
实在是很会表现。
玉奇默然地看着他,片刻后说:“殿下,我不懂这些。”
“懂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赵经纶哑然失笑,他不再同玉奇言语,只扭头望向高大的宫墙,这墙上的朱漆年年都要检修,及时补足掉落褪色的部分,因而红得十分匀称,每段堪称一模一样。
马车在宫门内行的得慢,挪移之间四周朱红缓缓后退,却都是一个样,好似永远也出不去的血色长廊。
夏日里它会变成可怖的热炉,春秋时候笼着潮密的烟雨,冬日里又会覆上皑皑沉沉的厚雪,一年四季之中,均能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可赵经纶很明白,他只能生存在这里
——成为大梁的新天子,这心境会不会就大有不同?
一定是这样的。
他从隆安帝那里明白,皇位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意味着他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就连扭曲阴暗的猜疑也会化作谨慎稳妥的称颂,如果他做得足够好,还可以如同父亲那般,获得仁心之赞——哪怕他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冷血,包括自己的儿子、他的生母白氏、以及赵修齐和赵慧英的母妃季晚凝。
不对。
赵经纶手上拨弄的动作放缓,他忽然想,不对。
季晚凝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季晚凝是在赵经纶五岁那年的初春进宫的,她并非世家进献或者选秀入宫,而是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并不合礼数。
更不合礼数的是,赵经纶听母妃身侧的宫人们谈起过,说是季晚凝入宫之前,其实刚刚新婚嫁作人妇,她是被隆安帝强行带回宫里的。
但也只是传闻,且实在太荒谬,于是很快销声匿迹——堂堂大梁天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强抢□□的事情,何况宫外并无任何动静,连一点讨要说法的民间风声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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