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无事了。”
“我不信。”我说,“你的伤口让我看一看。”
他并不打算让我看,但我比他更为坚持,最后,他终是被我拉着在坐了下来。
我将油灯移近些,将他的袖子捞起来。
那手臂上仍老老实实地缠着布条,原本的拆开之后,只见那伤口已经结了一层痂。它很是粗壮结实,就算没有用力,一块一块的肌肉也看得分明。当初李郎中就说,他只要不胡来,把伤口弄裂了,就能好得很快。
我仔细地看了看,放下心来,又给他裹回去。
“如何?”他问,颇有些挑衅之气,仿佛仍然对我不相信他而不忿。
我说:“莫以为结痂了便可放松大意,这些日子,那什么格斗骑射之事,一样也不可做。”
他满不在乎:“那不可。过两日,我还要去大营里官兵,免不得要与士卒过过招,不然别人岂不要说我孱弱无用?”
我皱眉:“谁会说你孱弱无用?观兵就观兵,先帝和圣上去观兵,就从来不曾亲自下场比试,也无人敢说他们孱弱。”
“那是嘴上不说罢了,焉知心里怎想?”他昂着头,“我观兵,向来是这规矩。也是因此,将士才肯死心塌地服我。”
这死狗。
我还要再说,他忽而看着我:“不过,你定要我不比试,也不是不可。”
我一愣:“那要如何?”
“你跟随我一道去观兵。”他说,“你在旁边看着,我就不下场。”
我:“……”
绕来绕去,原来还是在这里等着我。
“故而我跟你去观兵,你便会照我说的做,是么?”我问。
轮到他一愣。
“你果真要去?”他说。
我看着他:“怎么?要反悔?”
“谁说要反悔。”他随即道,说着,将袖子拉下来,“去便去。”
他看上去心情大好,四下里看了看,将一个软垫拉过来,而后,竟是在席上躺了下去。
我讶然:“你做什么?”
“我今夜不回去了,就在你这里借宿一宿。”他说。
心好似漏跳了一下。
“为何不回去?”我说,“这宅子不大,你的院子又不远。”
“你不知我方才是如何来的,又是潜行又是翻墙,比当细作还来。”他将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枕在头下面,看着我,目光澄明而无辜,“我有伤未愈,若是再伤到了便不好了。再说,你我又不是不曾这般待过。便如在李郎中家里一样,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这无赖。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他,目光却停留下来。
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用手臂枕着头,懒洋洋地躺着。放在别人身上,那或许叫缺少管教,但在他身上,却自有一番倜傥不羁之态,与人前那老成持重的模样截然相反。
尤其是他这么看着人的时候,不经意间的魅惑,教人怦然心动。
可惜从前,我更喜欢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喜欢他懒懒散散的,每当他这个模样,我总要把他拉起来。
而现在么……我觉得我当年的口味多少有点无聊和假正经。
美人春卧什么的,明明男子也适用得很。
“你在想,如何将我赶走?”大约见我盯着他,他低低地问道。
我上前,将他枕着的那只手臂拉出来,用力将他拽起。
“睡在席上要着凉的。”我说,“到床上去睡。”
他看上去大为意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睡了床,你睡何处?”他问。
“自然也睡床上。”我说,“这床从前是我父母的,能躺两个人。”
他的眉梢动了动。
“禽兽才随时随地发情,我等又不是禽兽。”我微微抬头,颇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你若是觉得这着实为难你,现在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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