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沈观裕请教学问,沈观裕知无不言。 约摸过两刻工夫,门外光影一黯,有太监匆匆进来:“皇后娘娘驾到。” 沈观裕与郑王皆站起来,稍顷,就有衣袂悉梭声传来,紧接着一阵珠光闪耀,皇后走了进来。 “沈爱卿。” 皇后进门先笑。 沈观裕躬身行礼,郑王礼毕退在旁侧。 皇后于丹樨上落了座,含笑道:“快给大人赐座。” 太监重又搬了张太师椅来,放置于沈观裕身后。 沈观裕抬步,侧身避开了些。“臣今日进宫,乃是有要事请教皇后。” 皇后端详着他面色,缓缓敛去笑容,说道:“大人请讲。” 沈观裕道:“敢问皇后是否还记得,当初臣曾与皇后立下过约法三章?” 皇后神情一凛,扫了眼下方宫人,然后站起来,“本宫记得。沈大人想说什么?” 沈观裕从袖内掏出那只装着田黄石的锦盒,打开来,说道:“不知道娘娘认不认得此物?” 皇后目光落到那两块石头,身子顿时不由微震了震。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块石头可是她亲手交给安宁侯,让他去打点沈宓的!眼下怎么会在沈观裕手里?!她迅速地拿在手里,抬眼看了下沈观裕,然后展开合在里头的一张礼单。 的确是安宁侯给沈宓的亲笔! 她倏地将盒子合起来,一颗心开始扑通狂跳。 面前的沈观裕目光凌厉,神情阴冷,她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东西既然已经在他手上,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事居然还是让他知道了,沈宓从安宁侯手上要走这两块石头,原来并不是因它们而动了心,而是诱出她的把柄来促使沈观裕与她反目!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起牙来,安宁侯办事越发轻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让沈观裕拿到把柄?而沈宓更是可恶,平日看他面上月朗风清,不想私底下却是这么阴险卑鄙,这么不动声色把她跟安宁侯全摆了一道,而她竟然还没办法寻他算帐! 她缓缓吞了口咽沫,平下心绪,说道:“不过是两块石头,安宁侯仰慕子砚的才学,赠点小礼表表心意并不算什么,难不成除了安宁侯,平日里就没有别的人给子砚赠礼了不成?总不能因为本宫与大人有协议在,就连他们正常往来也禁止了。我倒觉得你不必因此耿耿于怀。” 她将石头放下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沈观裕拢手而立,面目不动望着前方,说道:“皇后言之有理。既然这算是正常交往,那么,正好微臣还有点事情要前往楚王府走一趟,只为公务而已,请皇后可切莫多心。” “你!” 皇后咬牙一瞪,腾地站起身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观裕不动不怒,“皇后不仁,自然不能怪我不义,良禽择木而栖,我沈观裕已然称不上什么清贵名流,总得寻个可靠的主子,也好不辜负了我这一身才学。皇后既觉沈某尚且不够为您所用,那么沈某另谋出路又有什么不妥?” “你敢!” 皇后的声音,从齿缝里一丝丝地挤出来。 “敢不敢,皇后大可拭目以待。”沈观裕垂眸望着地上,似乎无比谦逊。 殿里气氛沉凝下来,本就规矩刻板得像标本的端敬殿的宫人此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后瞪了眼一旁垂首而立的郑王,郑王把头垂得更低了点儿,轻步走了出去。紧接着,毓芳殿的宫人也紧随着走了个干净,只剩下皇后带来的人而已。 大殿里凝滞了片刻,皇后缓下神色,漫声道:“大人何必这么冲动?你我既已然合作到眼下这步,无谓为着些小事伤了和气。大人若真是意气之下去寻了楚王,回头伤了这助庶压嫡的名声,也是顶顶划不来的事。” “臣助庶压嫡,总也比不上皇后的笑里藏刀。”沈观裕望着她,又从袖口里抽出一卷公文来,啪地扔到她脚下,“这是我在都察院查到的有关梁恩历年来收到的搜刮贪墨的状子与证词,皇后要不要微臣将这些交给梁恩,着他过来谈谈那谢满江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皇后怔在那里,低头望去,果然一张张一页页上都着同个名字:梁恩! 她倏地抬起头,再也笑不出来了。 沈观裕浑身上下都被怒意笼罩着:“我之所以愿相助皇后,是信任皇后是个守信重诺之人,而你竟一面利用我为你做一面,一面则又背地里捅我的刀子,在下虽则不配为君子,但也无法以皇后这样的人马首是瞻!请恕在下无法再为皇后及郑王效劳,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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