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跑了几十家铺面,将从江夏带来的货物都销售得差不多。一百担的货物,总价值不过三百两,利润也不过百八十两,算不上厚利。而且这还是捎带了过年的便利和高价,平时肯定更低。
如果再考虑他本就是搭了顺风船,若是自行雇船,再加上应付钞关水匪的支出,以目前的技术条件和政策条件,从江夏搞大宗货运到南京,看起来并不赚钱。
但大宗货运必然是要搞的。工业化离不开物流,离不开自由市场,无论是技术难题还是政策难题,陈吉发都要想办法破解。只有实现了原始的工业化,文明世界面对游牧民族才会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近代组织模式面对封建皇权才会拥有绝对的制度优势。
目前来看,以江夏为基地,用商品辐射江南的想法还是有些想当然了,南京这边,必须着手部署新的生产基地,利用技术代差和管理代差,打成出本优势。
既然打算要在南京搞个新的产业基地出来,那便不是在城中租个院子临时过渡的事情,要从长计议。
陈吉发退了客栈,用回到手中的货款,在南城长干里盘下临河的三进院子,打算将这里作为南京常驻的居所。
安顿下来后,陈吉发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连带连夜磨制的水晶银镜,前往长干里的里正家中拜望。
古时政令不下乡,县以下的治权,掌握在乡绅地主手中。
乡绅地主的通过血缘家族控制人口、农田、资产,从而控制地方。
比方说陈吉发在江夏经营的苏家湾和王家村,便是以宗族治乡里。
在城市里,这些乡绅地主转化为里正及其宗亲,往往又担任衙役、捕快、税吏等底层吏目,使他们对基层的控制更加严密。
像陈吉发的舅舅赵天河,本不过是捕快,但因为世代操持此业,在县里与众多方面沾亲带故,也算是个人物,能影响一县格局。
这些乡绅地主,里正小吏,便是封建统治的根基。
他们是封建王权制度下的受益者,是封建价值观念的维系者,是官僚士大夫阶层的群众基础。
这些人是封建皇权下真正的“民心”,是天下万民利益的代表者。
与此同时,乡绅地主和吏目阶层也是封建王朝社会问题的根本病灶。
由于乡绅地主的阶级属性,使得封建王朝的统治基础对土地有着牢不可破的信念,使得其中的每一个成员,都热衷于土地兼并,以此来作为财富聚集、知识垄断的手段。
这个过程,加速了封建皇权国家的阶级固化和制度腐朽。
任何王朝的长治久安,都必然伴随着中央皇权同地方治权的反复博弈,亦即封建统治的自我巩固与革新。
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最终崩解,都必然伴随着中央皇权或者地方治权之一的彻底土崩瓦解。
当地方治权不再,国家机器将失去活力,无法进行有效改革和军事动员,最终被外敌征服;当中央皇权扫地,政令不出京城,地方豪强并起,军阀割据,祸乱天下。
直到20世纪,近现代国家通过建立乡镇一级基层政权,又通过免除农业税、徭役等一系列削弱基层治权的手段,才彻底瓦解了这个阶层,走出了这个循环。
而在崇祯七年的长干里,里正恰恰是这片街坊的土皇帝,在这方寸土地上,代行皇权。
南城里正姓钱,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在陈吉发前世的时代,这个年纪刚刚退休,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温馨时光。
而在大明末年,六十多岁已经算是高龄,陈吉发辗转见到的,是个土埋了半截的糟老头子,身着青色绸衣,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没牙的嘴皱得像菊花。耳朵不太好,旁人对他说话得靠喊的,口音很重,舌头还捋不直,说话稀里糊涂,听不清楚。
能在江宁做里正,来头都是不小的。
钱家在江宁也是望族,出了好些个进士,如今在朝里还有人做官。
钱老爷子属于钱氏旁系,年轻时也入过府学,考过县试,但后面科举多年没能中举,就断了念想,回乡安心管理地方。
这经历与苏茂才苏秀才大同小异,大明朝的这些乡绅地主,也大多如此这般。
“钱老先生,小民陈吉发,自武昌来,想在南城办家作坊,做些粮食、布匹的营生,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钱老太爷用本地土话哼哼唧唧说了一通,陈吉发愣是没听清这是人言还是鬼话。
好在老头身后有一中年男子,充当翻译。
“老爷子说,做生意没问题,要守本分,要讲规矩。治安、洒扫、修路、架桥,按毛利的一成收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应该的。”
那钱老太爷又叽里咕噜一阵,中年人翻译道:
“每年的税银按律是三十税一,但官府要收火耗,税吏的行脚费、茶水费也要均摊,长干里的规矩,是十五交一,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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