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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体似是虚弱到极点,都站不起来,只是微微抬起胳膊护着脸,躲着飞来的小石。
池重楼起了恻隐之心,走上前去。几个顽童见有大人来,嬉笑着逃开了。
「你是不是饿坏了?」池重楼在哪人身边蹲下身,见那人露在胳膊外的下颚胡髭邋遢,也不知多少天没有修过脸了,心想多半又是从内地逃难过来的灾民。他打开糕饼盒子,取了好几块糕饼递到那人嘴边。「拿去吃吧。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那人没接,身体却一下子变得僵直。池重楼见到那人的颈中青筋倏忽横起,突突跳。
他略觉奇怪,转念想起那人或许是个高傲性子,不愿接受他人的施舍,便道:「这糕饼就算我卖给你的,等你日后有了钱。再来还我好了。」
那人仍是不吭声,挡住脸孔上方的胳膊却越发起抖来。
池重楼愕然,细看后,终于认出了这马。「墨辰!」殷若闲府里的马匹怎么会跑到这边远地方来?
听池重楼叫出马匹名字,那人浑身一震,忽然抬手推开池重楼,爬起就跑,连马也不牵。
看到那人的背影,池重楼的目光刹那凝滞了。前尘往事,瞬息间就冲进了心田。他呆立着,喃喃道:「殷若闲……」
那人闻言,跑得更快了。可没奔出多远,就似乎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一跤,又爬起来继续跑。池重楼怔了半晌,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人上去。
※※※
殷若闲跑一段路就会摔倒,却还是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肯停下身形,一路奔出小镇。
野外草木萧条,透尽冬季的荒寒。一条河流潺潺轻响,河面并不宽,岸边芦苇均已枯萎,在寒风中瑟瑟摇晃。
池重楼看见殷若闲在往河边跑,忍不住扬声提醒道:「这河里有毒蛇,别过去。」
殷若闲脚步只顿了一下,反而加大了步子,跳进河里奋力挥舞双臂向对岸游去。才到河中央,他蓦地发出声闷哼,身子扑腾起来。
这情形,十之八九是被蛇咬了。池重楼心一沉,放下手里的东西,也扎进了河中。拖住还在不住挣扎的殷若闲,他游回岸边,湿淋淋地上了岸。
殷若闲大腿上.果然咬着条碧绿小蛇。池重楼见身边恰好有段枯枝,他操起力打碧蛇七寸,蛇身扭曲了几下,便从殷若闲腿上掉了下来。
被蛇咬破的两个小孔里淌着血。池重楼不假思索地低头,想替殷若闲吸出毒血,却被狠狠推开了。
「我不要你救!」殷若闲拖着腿,走到追来的黑马边,试图跨上马背,腿却已经开始发麻,怎么也无法抬起。
他全身颤抖,丢下黑马,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走。惊讶、慌乱、羞愧、难堪……种种情绪在心中翻腾,让他根本没勇气去看池重楼。
靠着墨辰的惊人脚力,他拼死杀出叛军包围后,仓皇躲藏叛军的追捕,竟一直逃到了句屏东海边境。追兵似乎终于被他摆脱了,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最潦倒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池重楼。
回想自己对池重楼的所作所为,他毫不怀疑池重楼会用最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讽刺挖苦他。纵然落魄至此,他依然有他的骄傲,不想自己被任何人耻笑,所以明明听到河里有毒蛇,还是跳了下去,想摆脱池重楼。就算被毒蛇咬死,他也不要受人奚落,尤其那个人,还是池重楼……腿猛地一瘸,他跪倒在地,头脑也逐渐晕眩,他挣扎了一番,都无法让自己再站起身,只能不断喘着气。
池重楼呆呆看着殷若闲,终于走近,道:「再不把毒吸出来,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了。」「那跟你没关系!」殷若闲的声音沙哑,也很粗暴,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我不用你来同情可怜我!池重楼,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你走,别来管我!」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池重楼茫然,终是平静地道:「随你怎么想。只不过今天就算被毒蛇咬到的是个陌生人,甚至一条狗,一只猫,我也会救的。你没必要想那么多。」
殷若闲整个人都僵硬如石。
池重楼见他不再出声,上去撕开殷若闲伤口处的衣物,将毒血吸了出来。一连吐掉十多口,血里仍带紫黑。他知道是因为刚才耽误了时间,毒性已经转重。「你这样走不了路的,回我家去养好伤再走吧。」
他将殷若闲扶上马背,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和食物,牵着墨辰慢慢走向范家村。
落日很红,照着水波粼粼的河面,宛如给那些枯萎的芦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泽。他和殷若闲,都没有再交谈,只听着墨辰的蹄声在孤寂空旷的野外反复踏响,偶尔一个响鼻,惊起芦苇丛里三两只水鸟。
※※※
回到池重楼那间小茅屋,殷若闲已因毒性攻脑陷入昏迷。把人搬到木板拼整的小床上,池重楼撬开殷若闲牙关,灌下了几味祛毒药丸,又在殷若闲手腕和大腿上割开几个小口,放了些毒血。看到殷若闲那身湿答答的脏衣服,他叹口气,煮起热水,拿皂角为殷若闲洗干净头发,又擦拭起全身。
殷若闲肩上的伤口在逃亡途中一直没好好医治,此刻仍溢着少许脓血。
池重楼挑破创口,挤净脓血后上了药,包扎停当,翻出自己的一套替换衣服替殷若闲换上。
等他停下来歇气,才觉饥肠辘辘,他也懒得生灶煮饭,吃了两块糕饼充饥,又出门割了几捧干草回来喂墨辰,顺便也将墨辰浑身洗刷干净,露出墨亮毛色。墨辰吃完了干草,轻舔他手掌。池重楼不禁忆起当初在二皇子府替墨辰抬病的情形,一阵惘然,轻叹着摸了摸墨辰的脑袋,走回屋。
他的衣服在救殷若闲时也已湿透,可唯一一套可用来换洗的衣服已经给殷若闲穿了。池重楼只得将湿衣服都脱了下来,架在炭盆上烤着。自己裹着被子坐在一旁取暖。
门外冬风低啸,似极了一年前他刚被掳到殷若闲府里的光景。池重楼怔怔地想了许多许多,心脏忽然微微地刺痛起来,提醒他不该再放任自己缅怀过去。他中断回忆,往铜盆里加上几块木炭,抬头。
殷若闲不知何时已醒转,正坐在床沿,缓缓打量完四周后,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饿吗?要不要吃些东西?」池重楼裹住被子起身,将糕饼和清水拿到床边的桌子上。
殷若闲却看着池重楼露在被子外的双腿,左边小腿上那一大片伤疤和几个可疑的牙痕让他变了面色。池重楼的皮肤上,本来是连一点疤痕也没有的。
「你腿上,是怎么回事?」他涩然开口。
池重楼楞了楞,淡淡地道:「给鲨鱼咬的。」
「什么?」殷若闲怵然,明知池重楼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他仍觉惊心动魄,忍不住起了身寒粒,追问道:「怎么会被鲨鱼咬?岳斩霄呢?你不是跟他一起离开永稷的吗?他怎么没保护好你?他现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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