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后两个字不是眼前这位阎王爱听的,折腾到现在,耐心耗到头。他脸一冷,松开她,转身就走。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头盔,跨上摩托,发动机开始“轰隆隆”响的时候,夏藤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她靠着树干喘气,心跳的飞快,她想说点什么,但祁正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再没看她一眼,卡住头盔的锁,又以不要命的速度冲了出去,转眼就没了影儿。祁正丢下她的地方就在西梁桥前边的一条马路,她自个儿走了五分钟,便看到沈蘩家的红色铁门。她一进院,沈蘩正满脸焦急拎着把伞准备出门。见她进来,沈蘩“哎哟”了一声,原地跺脚,“你呀你!你上哪儿去了!我跟你妈要你了电话,打你手机关机,问过江家那俩小孩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我都准备上街找你去了你说说!”夏藤一听,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是黑的,手机膜也裂出两条缝,估计是前面往水里那么一摔给摔关机了。沈蘩念叨着“赶快进屋赶快进屋”,护着她的肩头把她拉进屋,夏藤身上衣服半湿,头发也散了,沈蘩上下一扫,“你怎么回事儿?怎么淋湿了?出门不是带伞了吗?”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么狼狈了,夏藤找借口都找累了,“地太滑,我下台阶没看清。”沈蘩狐疑的瞧她,“阿藤,你好好跟我讲,是不是受人欺负了?”“没,又没在学校,哪儿有人欺负我。”夏藤面上扬起笑,语气尽量轻松道:“姥姥我不吃饭了,身上黏的难受,先上去洗澡了。我等会给我妈回电话,您别操心了。”她说完,避开沈蘩探究的目光,步伐加快上二楼。她身心俱疲,脸上伪装的笑容都快没力气支撑了。木梯“嘎吱嘎吱”,发出沉重的闷响,每踩一节,她的心就往下坠一分。不出意料,陈非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一天到晚给你操心多少事儿你还嫌不够是不是?你跟谁闹失踪呢?啊?你姥姥多大岁数了你不知道?急得非要出去找你!这下大雨的,要是再摔一跤,出事了你担得起吗?你气我就算了,你姥姥得罪你了吗?”夏藤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真的头疼,她不想吵,但是陈非晚想,手机在桌面上自说自话,噼里啪啦,下一秒要爆炸似的。她放下梳子,这是今晚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她出门前我回来了。”她经常搞不懂,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假设那些未发生的事,再拿那些假设去惩罚别人。比如现在的陈非晚。“你还狡辩?”她很恼火夏藤的态度。夏藤很无力,“陈述事实也叫狡辩?”陈非晚反复深呼吸,把那股气顺下去,笑了,“你行,现在离得远了,我管不住你。”夏藤懒得接话。陈非晚像妈不像妈,有时候称职的过分,有时候像个叛逆期的不良,她雷厉风行惯了,说话做事都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儿,脾气也是,点火就着,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讲究效率,结果,脸面。“这事儿没有第二次,听见没有?沈蘩是我妈,我请我妈照顾你,你别反过来找事儿。”“嗯。”夏藤闭着眼听着。这茬儿迅速翻篇,陈非晚马上换了一个问题:“新学校能不能适应?”对她,夏藤自然不会像对丁遥那样有一说一。“能。”她说。“同学关系处的怎么样?”夏藤想了下,最后道:“凑合。”“凑合就够了,别走太近,注意你什么身份,你迟早要回来。”她什么身份?夏藤自嘲的勾起唇。这里没人高看她。直至电话挂断,陈非晚也没问过她到底为什么晚归。手机打到发烫,手心却冰凉冰凉的,什么也握不住。夏藤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夜空,月亮水一般,和眼泪一起无声流淌,渗进耳边的头发。这一路走来,从风光无限跌入泥潭,她从未如此糟糕过。那晚的后遗症出现在梦里,她被噩梦纠缠了一晚上,梦里没有及时出现的祁正,瘦猴得逞了,她凄声尖叫,无数只手在她身上,还有瘦猴那张被雨水浸泡过的丑脸,不断摇晃放大,她尖叫着惊醒,浑身是汗,嗓子里很干。天刚蒙蒙亮,她在身下摸索到手机,捞出来看,凌晨六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到起床时间。那个梦让她心有余悸,夏藤胳膊盖在眼睛上,胸脯上下起伏着。如果祁正没出现……她不敢回想。她确实没本事从那群人手底下逃走。心里压了一堆事,夏藤再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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