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璨叹气,“待会和监丞大人说吧。”众学生叫苦不迭,靠墙站了半会,但听外边传来声咆哮,“能耐了啊,夏试成绩丢尽国子监脸面,不好好反省竟有心思打架。”随着声音传来,只看门口走来个身量矮小的男人,男人穿着身黑色对襟直缀,剑眉倒竖,手里的戒尺沉重地拍打着自己手掌,学生们不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僵硬地行礼,“熊监丞好?”“看我脸色像好的吗?”熊监丞抿着唇,缓步踏进书阁,视线阴恻恻地掠过斗殴的学生,“谁挑的事儿?”无人应答。“耳朵聋了是不是?”仍旧无人应答,熊监丞似乎耐心告罄,挥起戒尺,学生们识趣地抬起手,紧咬着牙,五官扭曲,但没人敢退缩,硬是挨了五戒尺,戒尺落在手掌发出清脆的声音,看得人不寒而栗。惩戒还没结束,熊监丞罚他们去园子里干活,天气炎热,花草焉哒哒的,要他们给花草浇水,浇完才准回家。换作平时没什么,可他们身上带着伤,走路都艰难,何况是做体力活,他们几乎是哭着下去的,好不容易熬到回家,没来得及喝口水,自家父亲又拎着木棍出现了,不问他们在国子监过得怎么样,拎起棍子就打,身体弱的撑不住,直直晕了过去。这日子,简直没法活了。不过就是夏试考砸了,父亲用不着六亲不认吧,别是受小人唆使……想到这种可能,有脑子的少爷们拐弯抹角问府里人打听……结果真让他们打听到了,木棍是在日照书铺买的,这日照书铺啊,背后东家是谭家人。少爷们:“……”真的是老天要亡他们啊。这日上课,学生们都唉声叹气的,最后排的谭振业被前边人挡住了视线,最前排的少年回眸瞥了眼,和身后的人说,“谭祭酒自诩博览群书厚德载物,却以权谋私敛财,你们就乖乖吃下这个闷亏?”“不然还能怎样?”别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真要他们和先生对着干却是不敢的,尤其是和谭家人,“我算有点明白杨严谨的心情了。”遇上谭家人,只能认栽,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在书阁你不是说杨严谨请谭家公子去酒楼做客吗?我让小厮打听过了,情况并非咱们看到的那样。”谭家人是杨家人卡在喉咙的刺儿,不拔不快,他们也为杨严谨出谋划策,谁知去年秋试看到谭家公子两人很熟悉的样子,只以为杨严谨怂不敢对付谭家人,实则不然,杨严谨兄弟约谭家公子去酒楼是想拿钱打发他们,哪晓得遇到谭家大公子是个蠢货,误解了杨严谨的意思,以为杨严谨真心帮衬他们而感恩戴德……“我父亲钦佩祭酒大人品行,我若顶撞半句……”他回眸瞅了眼自己身后,叹道,“只怕会被逐出家门。”逐出家门前还得被揍个半死。说来也怪,廖逊在时,父亲虽敬佩廖逊但不会因自己在国子监不听话打自己,但自从谭盛礼来了后,父亲就特别关注自己学业了,听小厮说,父亲备了十来根木棍,一碗水端平,他们几兄弟都有,他道,“还是楚学士人好。”楚天夏试考得也不好,没见楚学士打人啊。他露出艳羡的眼神,楚天扬唇笑笑,“爱之深责之切,令尊是为你好。”语毕,感觉身侧有人经过,楚天下意识地抬眸,眸色震了下,见谭振业垂眸冲自己笑,楚天表情僵了瞬,正欲回以一个笑容时,谭振业越过座位去了外边。“楚天,你是不是认识谭家小公子啊。”楚天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认识。”众所周知,楚天家的宅子是帝师住过的,楚天父亲贵为翰林院学士,是太子老师的热门人选,只是楚家人低调,以致于很多人都忘记他们家和谭家人也是有渊源的。估计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谭振业问楚家时,谭盛礼都没反应过来,谭振业如实道,“在藏书阁听楚天议论杨家和谭家语气有异。”“祖上少有往来。”谭盛礼道,“时过境迁,以前的事无须再提。”“是。”谭振业目光敏锐,对方要魔是妖他一看便知,楚天看似和善,言语间却暗藏玄机,分明和谭家有仇。回家后,他又去问谭振兴打听楚学士的事儿,谭振兴道,“楚学士人好没有架子,同期进士没有不敬重他的。”“是吗?”“嗯。”谭振兴纳闷,“你怎么问起楚学士了?莫不是……”他四下瞅瞅,哑声道,“是不是害怕他抢了父亲位置?”太子老师啊,最近热议的事儿。谭振业掀了掀眼皮,欲说点什么,却听前院传来厚重的敲门声,声音急促,伴着呐喊,“表舅,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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