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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竟是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就连正在替叶长生绑孝服的衣带的余声都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叶伯父和叶伯母是不好开口,而叶长生则似是在等待。
良久,叶父却意外的打破了沉默,“算孙媳妇吧,早晚都要结婚的,阿声就当是提前送送太婆婆了。”
余声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叶父,却意外的看见他面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叶母和其他人则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那就挂这个咯。”姨妈拿来一幅白布搭在余声的身上,又道,“头发要散下来,不能扎着的,到时候白布要戴到头上去哦。”
余声忙点头应是,叶母也是递了双白袜子给她,“阿声穿袜子,不能光脚的,明天出门要多穿一双才行。”
“……为什么啊?”余声发觉许多跟H市不大一样的地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好奇。
叶母和蔼的笑笑,低声道:“要光脚去送奶奶啊,但是路上石子碎玻璃多怕扎了脚,你是孙媳妇是女眷就穿白袜子,长生是孙子是男丁,所以他穿红袜子,明天也要这样披麻戴孝送奶奶上山去。”
余声瞪大了眼觉得新奇,但却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问下去了,屋子里的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安静又压抑。
也许是余声并没感觉到多大的悲伤的缘故,尽管她很想陪着叶长生尽孝道,但却耐不住长途奔波的劳累,开始有些打瞌睡了。
叶长生见状就去问叶父是不是要整晚都守着,得到了不需要所有人都守夜的答复后便让余声去客房睡觉,余声却觉得不大好意思,嗫嚅着道:“我还是陪着你吧,其实也不多困……”
叶长生张了张嘴想继续劝,却听到自他进屋以来就没说过话的祖父慢慢的道:“都去睡,明天还要你们忙,灯亮着就是了,我来守。”
他老了,大家唯恐他支撑不住熬坏了身子,忙争着自己来守,却被他打断了争执,“我说了你们都去睡觉!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了,我守这一次,陪她最后一晚,等明天……这辈子的恩怨纠葛就算了了……”
余声听得有些懵懂,侧脸却看见叶长生一脸隐忍的难过,甚至连眼睛都有些红了起来。
她刚想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拉了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口时,她听到了叶老爷子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叹息悠悠的,仿佛埋藏了半辈子的无奈。
☆、苦丁茶(中)
因为房间不多,家里人又都回来了,所以余声只好和叶长生睡在同一个房间,然而本该是尴尬的两个人却被睡意打败,情侣间拥抱而眠的旖旎早就被疲倦的呼吸取代。
第二天早晨余声醒来时叶长生已经不在房里了,她简单的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仍旧是白衣黑裙,然后边出门边抬手绾头发,绾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昨晚姨妈讲的不能扎头发的习俗来,忙又放开了手。
下得楼来,余声发现客厅的席子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偏厅里有位上了点年纪的阿姨在折纸元宝,见她下楼就问了句:“醒了?睡得好不好?”
“……挺好的。”余声忙笑笑,应了声好。
叶长生听到她的声音,忙起身走了过来,“我带你去吃早饭,要快点,不然会耽误做法事的时辰。”
余声忙点头应是,又忍不住埋怨道:“你也不叫我。”
“没事,咱们家本来也不是这里的,没那么多讲究,心意到就行。”叶长生淡淡的道,拿了个包子和一瓶牛奶递给她。
“……我能去外面坐着吃吗?”厨房里放满了采购回来的米面油盐和食材,余声愣了愣,随后扭头去看叶长生。
叶长生也愣了愣,然后有些讪讪的看着她解释道:“我忘了刚买了这些东西回来,你去别的地方吃,不过不能在客厅吃。”
余声闻言翻了个白眼,“死者为大,我当着奶奶的面吃早饭,心得有多大。”
干燥的天气地面只有尘土,于是她便揣着早饭踩着白袜子跑到了大门外,门外有请来的法事班子正在忙着糊纸幡,黑布做底白纸写的字,还有彩色的花圈,做好后就撑在了客厅的门口。
门外还有两个柴火堆,火堆上架着两口大锅,对面的墙根边上支了阳伞和桌椅,余声觉得奇怪,就问了问在煮菜的姨妈,“姨妈,这是要干什么呀?”
“我们这里的风俗嘛,出殡回来的时候,丧家要用水酒佳肴款待前来奔葬的三亲六戚及朋友的。”姨妈笑了笑,用大勺子翻了翻锅里的大块猪肉,又催她,“快吃完了进去坐着,今天你们这些小孩子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就可以了。”
“……哦哦。”余声忙应声,三两下将包子牛奶吃完,转身就回了客厅,在叶长生的身边坐了下来。
叶长生的叔叔婶婶并其他的堂弟妹是早上才到的,也许是已经听说余声来了的事,见到她时倒不觉得好奇,只是善意的笑笑,也不多说话。
渐渐有人来吊唁,多是亲朋和邻里,不乏远道而来的同事和学生,余声甚至听到了有人喊某书记某主任的,想来都是因为叶家特殊的身份所致。
按程序是要哭丧的,由叶长生的大伯母起头,屋子里飞快的变得哭声一片,余声的耳边是时高时低时大时小的哭声,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叶长生,却发现他一脸的木然,唯有眼角的红色泄露出他的情绪。
她听着这片哭声,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一样是白衣黑裙,一样是木愣愣的站在灵堂上,机械的向每个来送行的人们鞠躬道谢,一声声的节哀传进她的耳里,难过和绝望却像潮水经久不息。
余声低着头,眼泪从眼眶掉了出来,砸在她的裙子上,叶长生突然伸手碰了碰她放在席子上的手背。他的手是冰冷而颤抖的,她愣了愣,忍住了说话的冲动。
出殡的时间选在了十一点,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开始做法事,先是在厅门前安放一张八仙桌,摆上茶酒等供品,道士披道袍绕桌做法事,叶父和叶长生这些儿孙辈的男丁们在八仙桌前的席子上手执幡子盘膝坐着,余声跟着叶母这些亲属在一旁长跪而泣。
余声听到法师一边摇着铃一边吟唱,一如何二如何,大概都是些表达哀痛和祈求保佑的话,听着听着竟有些恍惚。
生和死,仿佛是终点又是起点,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寄托了父母亲人的期望,死去时又带着亲朋故旧的祈求。
法事毕,按时入殓,入殓时按道事卦书所讲,不能见者须回避之,法师仔细问过众人的生辰年岁,确定无碍后由族人将篓席裹尸入殓,封上棺盖。
棺木出厅门时,余声作为孙媳妇由叶母带着和叶伯母等人分别站在厅门和大门的门槛旁边,一是挽留死者之意,二是防抬棺者手抓门槛不吉利。
之后是按时辰出殡,燃放鞭炮。送葬队伍前面手执挽联条幅、兽像、花圈和吹奏的八音队,接着是叶伯父作为长子手捧为香炉和手执用小竹子和色纸制作的幡子的儿孙,余声偷看了一眼,发现是儿子执白色,孙子执红色,曾孙执绿色,她照旧跟在叶母后头扶在棺木中间,后面是参加丧葬的亲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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